魔女日记
要说我最讨厌的东西，除了师兄，就是香菜。
我在心里比较了许多年。
这两个东西，仍然不相上下。
于是当师兄点了一盘香菜上来的时候，我突然知道了答案。
我最讨厌的，是吃香菜的师兄。
师兄要了坛甜酒。
笑呵呵跟我说是特产。
我尝了一口。
太甜。
师兄总是喜欢甜的东西。
我不喜欢，便放下酒碗，问师兄，“什么时候继续赶路？”
他随意歪靠着椅子，翘着腿晃，声音如碗中的酒，漾漾波纹。
“自然是等雨停。”
那要好久啊，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小憩，静心听外面的雨声。
又是一场大雨。
只有在大雨的时候，我们才会停下脚步。
可东奔西跑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小时候，我问过师兄。
他揪了路边一根草，在手里晃着往前走，说的漫不经心。
“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
那时的我，真以为有这么个地方。
后来辗转几年，进了城，我才知道。
我的师兄，是全天下最大的骗子。
于是我揪着说书人的衣领子，一脚踢开师兄面前的桌子，恼怒得像天边的火烧云。
“你给他说说，哪里是天涯海角！”
说书人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师兄掸了掸衣服上的瓜子壳，起身绕过我往外走，甚至踩坏了桌子。
“师妹啊，这些你赔。”
我耳边如闻一道惊雷，松开了倒霉的说书人。
赔……赔什么？
于是我第一次知道，人类的东西，要用钱来换。
我没有钱。
所以我刷了半个月的盘子。
出来的时候，师兄就躺在对面的屋顶，翘着腿晃，嘴里叼着草。
“出来了？正好天快黑了，赶路。”
他跳到我面前，把草插在我头发上，转身背着手，悠悠地往前走。
我扯下草，想打死他。
他那么弱，应该很容易打死吧。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我看着他的背影，决定分道扬镳。
他那么弱，还那么讨人厌，一定半路就会被人打死，这样我就不用动手了。
我站在原地想了师兄的一万种死法，把手中的草都攥出了汁，恨不得攥着他的脑袋。
师兄的背影慢慢混入人群，快要消失不见。
我狠狠丢开草，追上去。
师兄偏头看我一眼，我觉得那是赤果果的鄙视。
他揉揉我脑袋，笑得很讨厌。
“小家伙。”
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毫不犹豫还了我一巴掌。
但我瞅着他手背上的红手印，以及呲牙咧嘴的脸，顿时原谅了他。
毕竟师兄的力气，打在我脑袋上跟风吹过没什么区别。
啊，师兄可真弱。
我在心里鄙视他。
不过。
“师兄你有钱吗？”
“有。”
“那你让我赔！”
“有钱也是我的钱，和你没有关系。”
啊啊啊！我收回前面的话，才不要原谅师兄！
我最讨厌师兄！
以及……香菜的味道……
我睁开眼睛，垂眸看着伸在鼻子跟前的一把香菜，再沿着熟悉的衣袖看到师兄那张欠打的脸。
“师妹，挑食是不好的。”
声音很是语重心长，就是他笑眯眯的样子，写满了不怀好意。
酒馆里有许多人，嚷嚷着喝酒，嘈杂而混乱。
我突然又想问。
“师兄，我们要去哪里？”
师兄收回香菜，倒是疑惑地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去的地方？”
“没有目的地，何必赶路？”
他耸耸肩，“也许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停留的地方。”
停留……
我放眼望向窗外的街道。
这里就挺好。
师兄笑眯眯递了一碗酒到我面前，“来，陪师兄喝一杯。”
琥珀色的酒液漾着微光。
我抬手推开酒碗。
“雨快停了。”
师兄又点了两坛甜酒，说要带走。
他总是喜欢甜的。
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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